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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洚州血戰 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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向披靡,勇不可當!

可姜惑的身形又猛然一頓。一種對這無休無止廝殺的厭倦之情無由地掠過他心中,這種感覺來得如此突兀,又是如此強烈,令此刻的他不但不渴望在戰場上殺敵立功,反而對這場戰爭無比痛恨起來。

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產生如此矛盾的心情,仿佛有兩個完全不同的自己潛藏在體內,彼此沖突著、掙紮著,都在竭力控制他的思想。

姜惑如墜魔道,呆呆地望著山丘下緊張而激烈的戰局。他的眼中看到的是僵冷的屍體、抽搐的傷者、殘破的城墻,耳中聽到的是瀕死的呻吟、絕望的哭喊;然後這些都漸漸遠去,取而代之的是青藍的天空、碧綠的大地、逗弄著孩子的父母、相擁的情侶、安詳的老人、愉悅的笑聲……極致的悲傷與快樂在他心裏輪流交織著,給他帶來前所未有的沖擊,一股悲天憫人的情懷充滿了他的胸膛,令他茫然不知應該何去何從。

“你是何人?可是洚州城內的奸細?”一聲喝問打斷了姜惑的沈思。姜惑剎時清醒過來,卻見八名赤衣士卒擁著兩位將領已將他團團圍住。

發話之人乃是一位年紀稍大的將領,頭戴赤金冠,披掛三鎖連環寶甲,身著大紅戰袍,足蹬犀牛皮戰靴,金冠上插著三根紅翎,金絲織就的勒甲絳在陽光下熠熠生光。

他身材高大魁梧,手執一把開山巨斧,面孔上刀疤縱橫,眼中泛著一絲殘忍猙獰的冷光。另一位白袍小將年紀不過二十出頭,頭戴雙鳳盔,身披銀甲,掌中持一把寒光四射的長劍,看樣子是員副將。原來這座小山丘地處要沖,這名將領率親兵上來視察戰局,卻恰好遇上了姜惑。

姜惑尚不及回話,那名將官的目光已停在他腰間佩劍上,冷冷道:“放下兵刃,束手就擒,我可饒你不死。”

姜惑雖對大商朝武將級別一無所知,但僅看此將官一身裝束華貴,已知對方大有來頭,多半應該是赤衣軍中重將。他不願無故豎敵,肅容正聲道:“將軍不要誤會,在下並非洚州奸細,本欲往朝歌一行,無意路過此處,卻被戰場所阻,還請將軍……”

不等姜惑說完,那名將官已打斷他的話:“不管你是何人,先隨我入營,盤查無誤,交出寶劍後再放行。”

姜惑見那將官蠻不講理,絲毫不給自己分辯機會,竟然還要收繳寶劍,不由怒意暗湧,手按劍柄,冷眼望著對方。

將官漠然下令:“給我拿下。”

幾名赤衣士卒齊聲答應,手執長槍戰刀圍來。當先一人不由分說,手中長槍端端朝著姜惑的面門搠來。這些士卒平日皆是霸道非常,稍遇反抗立刻刀槍相加,殺人如草芥,決不把普通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上。

姜惑見對方出手狠辣,若是自己武功稍差,立時便會送命,頓時勃然大怒。他右手依然按在劍柄之中,並不出劍,而是猛然橫身沖前半步,偏頭讓過槍尖,左手疾出,已按在那名持槍士兵的胸口,勁力吐處,只聽那名士兵大叫一聲,脫手棄槍倒飛而出,重重撞在一棵大樹上。姜惑腳尖輕挑,長槍未及落地,便被他一腳掃中,如同風車般在他面前疾轉數圈,恰恰將其餘幾名士兵的攻勢封住。

那名白袍小將驚訝道:“此人身手不凡,不似普通平民,多半是洚州的奸細,須得拿活口。”一擺掌中長劍,挺身上前,除了那名受傷的士卒委頓於地,另幾名赤衣士兵覆又圍來。

姜惑夷然不懼,立定身形,眼看著對方一步步逼近,口中冷笑:“你們若有本事,便來拿我吧。”

那白袍小將趁姜惑開口說話,心神略分,大喝一聲,掌中長劍挑個劍花,往姜惑執劍的右手刺去。卻見姜惑只是身體微微一擰,這一劍雖未刺中右手,卻是從他脅下直穿而過。

白袍小將本見姜惑武技超群,這一招三分實七分虛,哪料想自己居然一劍奏功。又見中劍處並無血跡,姜惑仍是神情從容,渾不覺疼痛,他倒先楞了一下,欲要收回長劍再攻,卻發覺長劍如陷入柱石中,竟難撼動分毫。

原來姜惑這一路上對自身功力已有把握,他藝高人膽大,有意懾服眾人,眼見白袍小將長劍襲來,故意不閃不避,在長劍及腕的剎那間,窺準來勢,擰腰擡肘,已將來劍夾在腋窩中。這一劍貼肉而過,險到毫巔,乍望去便如刺入他體內一般。

另外幾名士兵刀槍齊舉,朝姜惑攻來。姜惑大喝一聲,緊挾長劍猛然轉了個圈子。白袍小將但覺一股大力橫扯而至,幾乎握不穩掌中長劍,拼死不肯松手,卻經不起姜惑驚人神力,連人帶劍被姜惑拽起,眾士兵只怕誤傷白袍小將,慌忙收招後退。

“叮叮叮”三聲巨響,三名士兵閃避不及,手中刀槍皆被姜惑以白袍小將之劍強行碰撞。二人虎口開裂,脫手丟開戰刀,另一人的長槍竟被無鋒劍脊生生掃斷,身體失去平衡,踉蹌撲倒於地,還有一名士兵正撲至姜惑左側,被他一腳踢開。而白袍小將的長劍亦被震彎,他自己再也把持不住,如一只斷線風箏般飛跌出去。

這一招石破天驚,僅僅一眨眼間,姜惑已破去對方數人合圍之勢。那名金冠將領眼見身經百戰的親兵或被擊倒,或狼狽而退,而姜惑甚至都沒動用到腰間寶劍。幾人頓時驚得目瞪口呆,方知面前的少年竟是平生僅見的絕頂高手。

那白袍小將極為強橫,一個地滾翻起身,拔出短刀,破口大罵:“老子和你拼了……”一語未畢,姜惑身隨意動,跨步上前,已欺入他懷裏。

那金冠將領反應倒是快捷,眼見白袍小將遇險,手中大斧已朝姜惑頭頂劈去,口中叫道:“休傷……”一語未畢,眼前寒光一閃,姜惑寶劍終於出手。他的寶劍乃是從青妍手中奪來,本是南極仙翁采精鐵所制,鋒利異常,削鐵如泥,只聽“錚”然一聲脆響,金冠將領手上一輕,數十斤重的開山巨斧竟被寶劍劈為兩截。

姜惑惱恨白袍小將口出汙言,辱及父母,有心給他一點教訓,右劍擋開金冠將領的巨斧,左拳已重重擊在白袍小將的下巴,收拳時左肘又發力撞在他的胸口上。

又是一聲裂響傳來,白袍小將胸口的護心鏡竟被姜惑一肘撞碎。他滿臉是血,痛得慘叫一聲,撫胸彎腰,吐出一口鮮血,血裏還夾了幾顆碎齒。這還是方才姜惑對廝殺拼鬥心生厭倦,手下容情,這一肘只使了五成力道,不然足可令其當場斃命。

眾人皆怔楞當場,心中惶恐,驚懼莫名。眼前這無名少年出手若電,劍利招捷倒還在其次,竟能以一肘之力震碎精銅所制的護心鏡,實在聳人聽聞,簡直不像是血肉之軀。

姜惑傲立場中,神態中卻全無大展神威後的快意,反而長長嘆了一口氣。這一刻,人與人之間的仇殺令他忽覺心灰意冷至極,由幻諤之鏡脫身出來後,他首次有頹喪的感覺,他甚至無意細想令自己頹喪的原因,只想盡快離開這裏。

他冷冷掃視一眼敵人,大步往山下行去。十名赤衣軍將士眼睜睜望著他走遠,無人再敢阻攔。

遙望山下,戰況已暫時平息下來,洚州守軍打退了赤衣軍的兩次強攻。雙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代價,一面清理戰場,拖走死屍和傷兵,一面集結兵力,準備著下一次進攻。

姜惑蕭索一笑,認清方向,小心地繞過戰場,往洚州的東邊行去。

無論對戰的雙方死傷如何、勝負如何、結局如何,一切都是那麽的枯然無味,他再也不想介入其中。

姜惑繞過洚州城,沿著官道往東行去。行出二裏後,只見大群百姓拖兒帶女在前方行走,約有三四百人,應該是洚州的難民。

姜惑不願沾染戰事,正欲繞路而行,忽聽身後馬蹄聲如雷傳來,竟似有大隊人馬追來。回頭望去,五百赤衣軍騎士手持長矛,重甲披身,馳馬如飛,徑往自己的方向迫來,眨眼間已近至百步。

領頭的一騎口中高喊:“就是那小子,不要放走了他。”隨著他的呼喊,箭支已如蝗飛來。

姜惑恍然大悟,必是那小山丘上的金冠將領吃了大虧後,回營請來了援兵。他見敵軍勢大,自忖難敵,正欲躲入山間小徑中避開鋒芒,卻聽前方百姓哭喊一片,四散而逃。

姜惑暗想自己逃生不難,但這些百姓卻不免受池魚之災,豈可為了自己連累無辜,至不濟也要抵擋敵騎一陣,好讓百姓有隙逃命。

他一咬牙持劍在手,返身端立於官道正中,一面撥打亂箭,一面靜待敵騎揚塵殺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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